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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OTR-TE]面具 8

【章八】

 

  一夜大雨洗涤后的城市，第二天一早就变得清新明快了许多。跟着人群马车飞扬在空气里的尘土都被冲刷干净，瑟兰迪尔打开窗通风换气，照射进卧室的阳光让整个房间也都显得明亮了不少。走下楼，正对着楼梯的置物柜上，那台老旧的打字机已经不见了踪影。瑟兰迪尔穿过门廊，经过卧室的时候正看见昨晚的谈话场景都已经复原到原来的位置，走到写作间门口，那道小门虚掩着露出一条小缝。

 

  听不见里面有什么动静，他轻轻推开门页。从伏案人的背后慢慢靠近，埃尔隆德趴在桌子上正在睡觉。昨晚他安顿好瑟兰迪尔回到一楼，先把靠近壁炉的小沙发和椅子都回归到原位，把壁炉熄灭收拾好茶具。回到写作间时站在书柜边上抽选了几本等下需要用到的书籍，看见上层那张面具，他伸出的手犹豫了一下，还是拿起它跟着一起放在桌面上，坐下。

 

  手里的面具合着烛光也在泛着淡金色的光晕，埃尔隆德望着它想到刚才为瑟兰迪尔擦拭长发时，手指在他打湿的发丝间穿插而过的手感，壁炉里燃烧正旺的火光下，现在那头垂感如绸缎般的细密金发蕴含的光泽更让他觉得移不开双目。比起初见时飘落在鬓角的几绺细碎金发，这张面具大概也更适合此刻遮掩面容，更能引人遐想。

 

  已至深夜，埃尔隆德放下面具赶紧投身于创作。手稿在最后的修改中全部完成，盖上笔盖。他起身走到玄关小心抱起了那台充当展示品好多天的打字机，回到写作间把它放在以前那台机器摆放的位置。这么长时间都辛苦林迪尔特地上门取打稿件，既然现在还有时间不如加紧把手稿都打出来。狭小的写作间里传出了久违的键盘敲击声，直到清晨，坚持燃烧的烛光在燃尽最后一点线芯冒出一股青烟熄灭，工作一整晚的作家也抵挡不住倦意趴在桌上沉沉睡去。

 

  手边的金色面具陪伴着入眠，瑟兰迪尔无声轻笑了起来。轻手轻脚原路退出，再把门慢慢带上。走到大门口，街道上已经开始有人走出家门，两三马车也顺召停在老雇主的家门口等着接送出行。经过家门外的路人都忍不住侧目留意到站在门口的瑟兰迪尔，他难得也会感到有些窘迫地扭过头望向相反方向的路口，他现在身上这身行头确实称不上整洁。

 

  大约过了十几分钟，迟到的加里安才乘着租赁马车出现在他面前。下车时带着昨晚嘱咐要在今早送来的几身换洗衣服，必备用品还有他们的早餐。瑟兰迪尔靠在门柱上，抱臂看着匆匆从车上下来提着行李送到面前的秘书。他从来都很少出错或是迟到，“非常抱歉，我迟到了。这是您的东西。”接过行李，瑟兰迪尔决定对这位从晋升开始就一直跟在身边的秘书不予深究。毕竟现在算是长期工作完成后的第一天休假，他们都需要休息一阵子。

 

  “加里安，这段时间辛苦你了。在这儿好好休息几天吧。”加里安站在他面前，与他告别后就又上了马车，沿着这条路向前离开。瑟兰迪尔则是带着行李回到房内，鼻子下面用纸袋包裹的食物正散发着醇厚的酱汁的香味。看来这是一份相当不错的早餐。打水沾湿手巾，在楼上的卧室里擦拭身体，换上干净的衣服。用梳子梳理长发，抽出缎带把它们松松绑在脑后，这时候镜子里的自己看起来绅士多了。

 

  等埃尔隆德披着毯子醒过来，他已经煮好了茶，也把他们的早餐放到了餐桌上。瑟兰迪尔殷勤地把拧干的手巾送到他手里，客气的请他入座招待他享用美味的早点，还为他倒上一杯清淡的香茶。这一切光是听起来就觉得很不真实，更别提他现在正亲身经历着了。“早上我让加里安送来的茶叶，我试着摆弄了一下，你尝尝。”埃尔隆德讷讷点了点头，握着杯柄端起茶送到嘴边，“很好喝。”

 

  “还有这个，看你昨晚应该忙到很晚就没叫你。”坐在边上的椅子里，把纸袋包着的卷蔬饼送到他面前。埃尔隆德这才意识到好像哪里不太对劲，昨晚瑟兰迪尔身上的衣服也已经换了一身，“你把行李搬过来了？”他记得昨晚有人还在说是来道别的。

 

  “不算是全部行李，只是简单必备的一些东西。”抓起自己的那一份，拉开纸袋露出里面的卷蔬饼。这种奇怪的食物让瑟兰迪尔把它凑到鼻子跟前嗅了嗅，没多加疑虑就咬了一口。看起来加里安私下在这里也并不是只忙于工作，咽下端起茶杯。他确实学有所成，比起上一次历经失败的尝试，当下的茶水似乎真的带上了几丝甘甜醇香。

 

  “…你什么时候要回去？”埃尔隆德从不记得他有答应让某位搬进他的家。到昨天为止，他们的关系应该也都还处于尴尬和满满的疏离。

  “也许明天，也许后天。也说不定是大大后天。不过你真舍得我走吗？”用视线扫向桌面，特意预备的早餐和茶水总能拉到些票数。“嗨。室友。”瑟兰迪尔得寸进尺先入为主地打招呼，这方面埃尔隆德默默咀嚼着嘴里的食物，突然很不想理会他。这比起之前看到的性格似乎转变的更多了。

 

  “还是比不上你泡的茶。”瑟兰迪尔屈肘撑着侧脸，望着身边人靠在餐桌上伸出手指来回摩挲着釉面的杯口。埃尔隆德用过早餐，在他的要求下亲手又为他冲泡一杯饮品，急于返回写作间里打出剩下的手稿，距离与林迪尔约定的取稿时间没有多少了。得知他将花费上半天的时间都要与打字机为伍，显得极为反常的瑟兰迪尔走出餐厅返回时正抱着他的打字机和手稿，堂而皇之地放在他面前，重新坐下。

  

  听见对方对他泡茶技艺的肯定，坐在边上正忙于敲击键盘的作家艰难地抽动嘴角。只是需要把写好的文字变为机器字符，这份工作并不算困难。集中注意力，避免打错字母。埃尔隆徳让自己专注于侧头看稿再回到键盘上打字的固定模式里，完全无视了边上盯着他动作意图用自身表示要陪着他工作的男人。打到一节的中间，埃尔隆德重新审读着昨晚写下的字句，脑中正推敲着更贴合精炼的用词遣句，伸手摸向钢笔摆放的位置才想起他正坐在餐桌上。

 

  一支钢笔从瑟兰迪尔手里放上纸面，“我帮你蘸好墨水了。”贴心地冲他微笑，把用抹布和弯头毛刷清洁干净的灯罩重新安上灯座。埃尔隆德拿起笔，埋头把大段的文字划去，努力追寻刚才一闪而过的灵感还是忍不住快速瞄了一眼边上摞起袖口摆弄煤灯的瑟兰迪尔。一度神游的灵感飘荡离远，心里暗爽终于上钩还是旋钮着灯罩，假装才留意到他的发愣抬眼用‘怎么了？’的目光望了回去。

 

  埃尔隆德像是被逮了个正着，有些慌张地低下头，手里握着的钢笔在纸的空白处奋笔疾书。直到他利落地打完一整段，时间也差不多到了午后。“吃点东西。”面前送上一小碟点心，惊讶他竟然能这么细致入微的体贴照料人，这巨大的反差绝对是始料未及的。“……谢谢。”干咳了一声拿起一小块送到嘴边，立刻又有一杯刚倒上的饮品推送到面前。瑟兰迪尔伸手拿起他写完稿急于打字滚到一边的钢笔，细心帮它盖上笔套。

 

  “作家投入起来也是相当疯狂的。”揶揄地调笑，这一段时间书写干净整洁的稿纸上已经被修改涂满了删除修改和重新订正的大片段落。当埃尔隆德真正投身于创作的时候，展现出的热情让瑟兰迪尔也不禁扬起眉尾，纸面上连贯纵跃的笔尖流畅书写出的字符就像音乐家在钢琴上流泄弹奏的乐章一样自然，偶尔的停顿，短暂提笔的思忖，文字的组合在脑内重排伴随微启嘴唇细微的呢喃，崭新明快的音符与谱写它的主人的笑容一起继续用墨水印上空白的纸面。

 

  “令人刮目相看。我能先一睹为快吗？”礼貌的问询。

  “当然。”

 

  在作者期待的目光中拿起刚刚出炉的稿件，瑟兰迪尔这是第一次当面阅读他的作品。埃尔隆德将点心送进嘴里，用茶水送下。心里有些紧张的不安。说不期待瑟兰迪尔的评语那是不可能的，打字机里的稿件也才打到一半多一点，如果没有意外，这后面的发展都会按照他手上纸张的后续进行下去。

 

  “文字的魅力真是奇幻无穷。确实引人入胜，埃尔隆德。”仔细地逐字逐句翻阅过全篇的故事，瑟兰迪尔放下稿纸并不吝啬他的赞赏。“不过……”他话尾使用的转折让埃尔隆德放松的心情没持续多久就又悬了起来，能得到他的喜欢毫无疑问是能令他开心的。

 

  “你曾陷入过爱情吗？”这个问号打出的那几秒，悬在半空中的心停在那儿不知道该作何反应。表情微怔，埃尔隆德也没想过他会抛出这样一个疑问，“这和我的文章有关系吗？”他结结巴巴地说。

  

  “这里，明显主人公在历经危险后面对亲近之人的态度转变，还有这里的描写相当生硬。从冷漠到陷入爱情的转变，我想听听你的想法。”无缝的衔接，不着痕迹地问出他想要知晓的答案。埃尔隆德的文章里并没有出现主角陷入爱情的描写，只是隐隐有显露出征兆而已。不过在他的理解里，这也大定是后续会出现的剧情。

 

  “要知道爱是一个永恒的话题。陷身其中的人常常并不自知，他们两情相悦时就像药与药方一样密不可分。可如果只是单方面的沦陷，那下场就很可怜了。”瑟兰迪尔用手指敲击着桌面，望着埃尔隆德一面继续，“会像陷入流沙中一样，越陷越深，挥舞着双手希望能让对方看到自己，可越动就越来越…越来越向下沉……”埃尔隆德的表情在他加重的描述里渐渐面色难看了起来。

 

  “你曾有过深爱的人，念念不忘。我说的对吗？”看透他的表现，埃尔隆德应该就是那个身陷流沙中苦苦挣扎的人。天知道他过去是怎样为他的心上人坠入深渊受尽心碎之苦，他以前阅读的那些段落里疏显出的暗恋和小心翼翼向对方表露试探的文字描写，扣人心弦也磨蹭的直让他暗暗啧声。瑟兰迪尔认清自己的心比故事里的主人公要清楚明确的多。失控反常地不假思索冲进他家，疏远冷战的别扭情绪，光是昨晚得到一句简单的谢谢就让他一连数天的心神不宁和烦躁感一扫而空。

 

  “看你的表情，现在轮到我了。”看着埃尔隆德像是沉湎回忆一蹶不振的凝重低沉的表情，瑟兰迪尔只觉得心底好像抓挠一样难受，隐隐有些嫉妒也厌恶能留给埃尔隆德那些记忆的人。就算是青涩懵懂时代的青梅竹马都难以接受。钻了牛角尖，颇为幼稚地把那叠稿件摔上桌子，扑起的风带向面颊，埃尔隆德不知道他到底又怎么了。疑惑望向他，“现在你看见我了吗？”

 

  瑟兰迪尔决定自己回客厅的沙发上躺着。起身，走过门厅时又不忘折回来端起那杯埃尔隆德亲手泡的仍有余温的茶。埃尔隆德颇为好笑地看着他生闷气的样子，拿起那叠稿件放回打字机边上，才敲了没两个字母，抬头侧身探出身子想确认瑟兰迪尔是不是真的说走就走了。谁知道他也正靠着枕头，枕着沙发的扶手，扭头回望厨房看埃尔隆德有没有注意他。

 

  也不慌张，蜷缩上半身，埃尔隆德看不见他的脸，只能看见他代替伸长在沙发顶头的手臂，胡乱挥舞了几下就收回到沙发背后。他似乎理解那句‘现在轮到我’的意思了，惊诧过后笑着落座回椅子里。瑟兰迪尔听见背后重新起伏的打字机声响，闭上眼睛嘴角也默默上扬了一个温暖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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